sevenmiao

悄悄

 

Chapter 01

 

“秦朗！”

“秦朗！”

“秦朗！”

 

原本空荡荡的场馆被填的满满当当，几万人聚集在一起的喧闹声随着屏幕上倒计时数字的出现，从刹那间的寂静变成了有节奏的呼喊，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舞台上的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恰好点在男人微扬的唇角，满耳的悸动喜悦又重回安静。

 

“啧啧啧，要不是尖叫声都快从耳机里溢的满车都是了，我还以为你看上了哪个36 24 36妹子无法自拔呢！”被当做长期司机征用的苦逼总裁何慕看着前视镜里坐在后座笑的一脸痴汉的自家艺人兼损友，表示理解不能。

 

“滚蛋，开你的车吧，一会儿赶不上吃阿朗做的饭了。”崔艾伦对着前面做了一个龇牙的表情，丝毫没有自己是个大明星兼下属的觉悟。

 

“好嘞，得令！”

 

“说起来，我还没和你算账。都是你带坏了阿朗，哄他进了娱乐圈，阿朗小时候不晓得有多听话。”

 

“真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人现在不听话吗？在外面多美的妞都比不上你说饿了。呵，你听听，这理由像话吗？对了，演唱会VIP的座位不还给你留着呢吗？你也不去啊，天天跟这儿看视频，你要是想他了，直接说，那就直接秦朗天天见了。”被奴役的何慕一说起崔艾伦的恶行就根本停不下来，看崔艾伦也没回嘴，又补了一句“还说我带坏了秦朗，你又知道他不是为了追随你才进的演艺圈……哎呦~少爷，开车呢，别踢椅背！！！”

 

“知道在开车就少废话。”崔艾伦没好气的回了句嘴，一边缠着耳机线，一边轻声说“我也没在看他。”

 

“是，小狗看他呢！”听见何慕调笑的话，崔艾伦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像是触及了某个开关一样，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崔艾伦还是小龙套崔艾伦，而秦朗还是个偷穿崔艾伦衬衫会垂到脚踝的小屁孩儿。

 

“阿朗，不吃饭的孩子会被狼吃掉哦。”崔艾伦一脸严肃的端坐在给秦朗专用的小矮桌面前，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信一点。

 

“？”

 

小只秦朗的脸不像现在一样线条硬朗，而是白白嫩嫩的水晶包，再加上刚被崔艾伦领养，休息的不好，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小脑袋仰起，轻轻一歪，刚给大长腿找到合适位置的崔艾伦马上就绷不住了“好吧，我们出去吃。下次我会努力，做好吃又不会拉肚子的菜给阿朗吃。”

 

“走吧。”收拾妥当的崔艾伦朝秦朗伸出手，秦朗却拿起了勺子，小小的脸上是比刚才崔艾伦还要严肃的表情，奶声奶气的念叨着“吃了不会拉肚子。”边舀起一勺饭喂进了嘴巴里。

 

“恩，吃了不会拉肚子，还会一次比一次更好吃。”崔艾伦蹲下去，伸出小指“拉钩，骗人的话，是小狗。”

 

从那以后，这句话就成了崔艾伦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倒不是崔艾伦本人这么没创意，而是小秦朗像爱上了这个游戏一样乐此不疲，只要是有关约定的事情，都要加上这么一句才能满意。

 

“阿朗，你出来啦，我保证不会把你六岁还尿床的事情告诉别人。”崔艾伦无奈的坐在床边，勾了勾从被子缝里伸出来的小指。“拉钩，骗你是小狗。”

 

“阿朗，生日快乐。”崔艾伦双手撑着下巴，“阿朗许个愿望吧！”然后好奇的勾住了十岁的秦朗怯生生伸过来的小指。“要一直在一起。”在秦朗注视的目光下，带着笑说“恩，骗你是小狗。”

 

“阿朗，你开门，我保证不打你，真的，骗你是小狗！”知道了十五岁的秦朗在学校打架回家还躲屋里的崔艾伦，着急的使劲儿的拍着门，在看见秦朗挂了彩的脸，没忍住拽过来秦朗打了一下屁股，在秦朗震惊的眼神下投降，找出家里的医药箱，给秦朗上药。

 

直到他知道秦朗是因为班上的男孩子因为女孩子都很迷自己，说了几句自己的坏话，才动手打人的。崔艾伦顿时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拉过来和自己生闷气的秦朗，强行抬起秦朗的头，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声“汪！”。这个游戏最后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骗人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这种秦朗认为更有约束力更正规的条约。

 

秦朗从小时候，就是一个如此有原则的，厌恶欺骗的男同学。

 

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能在娱乐圈这样的地方如鱼得水？这样的问题崔艾伦不止一次的想过，但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到家了，艾伦犬。”

 

“滚粗！”“还有，谢了，阿慕。”

 

“要是真疼我下次就多赏几张签名，要秦朗的。”

 

“？？？”

 

“泡妹子。小秦朗火得很，小鲜肉来的。”

 

“滚蛋！”

 

介于崔艾伦和秦朗的关系还没有曝光，大明星不顾来自何慕的嘲讽，戴上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下了车，鬼鬼祟祟的离开地下车库，鬼鬼祟祟的上电梯，鬼鬼祟祟的开了家门，才光明正大的靠在门框边欣赏自家小屁孩儿的厨房秀，然后被发现了的秦朗驱逐出境。

 

啊~这身段是我养的呢~

 

“马上就可以吃了。”

 

啊~这声线是我养的呢~

 

“不是答应了我不进厨房吗？”

 

啊~这……这谁家小孩儿这么叛逆？！

 

30岁的崔艾伦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21岁的秦朗种种反常背后的真相，这大概是秦朗一场迟到许久的叛逆。

 

有些欣慰，有些不安，自家的小孩儿，虽然慢了点儿，但还是在变化的啊。

 

“吃饭。”

 

崔艾伦看着秦朗头顶的发旋儿难得深沉的思考了一下人生。

 

坐到桌前，“以前需要蜷起腿一起坐，现在阿朗和我一边高了。”

 

“恩”

 

拿起筷子“以前阿朗不会用筷子，一夹就掉，还说筷子欺负你呢”

 

“食不言。”

 

喂进一口饭“以前吃饭的时候，阿朗还……阿朗别抢我鸡腿！！！”

 

捧着鸡腿抱怨“阿朗长大了一点也不可爱。”

 

“快吃，陪你吃完我要回片场。”秦朗看着对面明显加快的用餐速度，脸上终于带了点儿笑意。

 

谁能像你永远这么可爱？

 

Chapter 02

 

秦朗走的挺急，出门的时候崔艾伦正盘坐在沙发上，仰脸给了秦朗一个大大的笑脸，听见门落锁的声音后，漫不经心的翻起了手边的杂志。事实上他有一点近视，文字的模糊反而使得图片更加的显眼，何况那还是帅哥一枚。“秦朗是真的火了。”这个事实正简单粗暴的从各个角落冒出来一齐涌向崔艾伦。

 

他觉得同意秦朗去闯娱乐圈的自己，像是一只鳏居的大鸟，为了幼鸟飞得更高更远而狠下心来赶他离巢，不同的是他避免不了人类害怕孤独的劣根性。在别人看来，或许秦朗是他的拖油瓶。然而对于崔艾伦来说，却是他在攫取那个年轻的、鲜活的、生机盎然的、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秦朗。

 

大约到了凌晨三四点，玄关处才再次发出声响，崔艾伦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以前秦朗为了方便边睡边等崔艾伦，专门放在沙发上的毯子。秦朗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跟前，还是没忍心叫醒睡眠质量向来不太好的崔艾伦，进屋取了条被子当铺盖，睡在沙发前的一小块地上。

 

“晚安。”我的艾伦。

 

“晚安。”小孩儿。

 

 

有时候家与爱人不过是一个静默的黎明。

 

 

早上崔艾伦是被饭香熏醒的，这样的场景似乎符合大多数男人的幻想。起床就可以看见温热可口的饭菜，吃饱了之后再元气满满的出门工作。除了画面的主角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漂亮女人，而是一个系着机器猫围裙的俊朗少年以外，没有什么不同。

 

“阿朗，我和公司那边请了个假。”崔艾伦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

 

“这次为什么请假？”秦朗伸手夹了个丸子到崔艾伦碗里。

 

“省的抢你的风头啊~我准备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旅行，意大利，怎么样？”崔艾伦夹起丸子，皱眉。

 

“丸子里确实放了胡萝卜，我特意做成泥，没什么味道的。”秦朗看崔艾伦老老实实的吃了下去，才开始接着吃自己的，时不时投喂崔艾伦一个丸子。也许是早几年带着孩子闯娱乐圈，还不能让人知道太过辛苦，崔艾伦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秦朗制定了一套为崔艾伦量身打造的食谱，给他调理身体。

 

崔艾伦吃饭一向比秦朗要快，他吃完以后并不急着走，坐在一旁欣赏秦朗的吃相，

秦朗是天生当明星的材料，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十成十的优雅，赏心悦目。

 

“艾伦，我们谈谈。”秦朗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一脸平静的开口。

 

完蛋了，秦朗直接叫名字，怒气值达到百分之百了，崔艾伦端正坐姿，双手乖乖放在腿上，等着秦朗开口。

 

“为什么躲我？”

 

“啊？”

 

“剧组还有两天就杀青了，你却在这个时候要出去旅行。前几次也是这样，错开时间。”

 

“没……没有。”

 

秦朗越长大，性格就越是沉静内敛，小的时候不像别的小孩儿一样爱笑爱闹，一旦生气还是会静静的不搭理崔艾伦表示抗议。稍微年长些后就会像个小大人一样，沉着脸说：艾伦，我们谈谈。每每这个时候，面对着还有些团子形象，从水晶包进化成奶油雪糕的中号秦朗，崔艾伦都很难忍住不笑出声，惹得秦朗无可奈何。

 

而现在，是成年后的秦朗第一次和崔艾伦发脾气，崔艾伦下意识的揪了揪衣角。

 

“你不喜欢我在娱乐圈？”秦朗看着在他面前气势忽然弱下去的崔艾伦，也有点儿怔住，放轻声音再次开口。

 

崔艾伦点点头，又赶紧摇头“你有梦想，我很开心，比起做着对的事情，我更希望你做想做的事情。”

 

“你认为我进娱乐圈是为了梦想？”

 

“还是说为了叛逆？”

 

“你说希望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吧？”

 

崔艾伦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秦朗，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低头伸手，狠狠揉了两下秦朗的头发。

 

“阿朗，你想去旅行的话，就一起去啊，不要突然撒娇。”

 

秦朗在对视了几秒后，最终顺着崔艾伦指尖的力道低下了头，比年少时明显很多的喉结轻轻地动了一下，闷闷地说“恩，我也想去。”

 

“和阿朗去的话，地方又要重新选了，阿朗的电影在欧洲上映过呢，我可以问一下阿慕有没有地方推荐，吃喝玩乐这种事情，他最在行……”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当然”崔艾伦端起剩了点儿菜汤的盘子，走向厨房，过一会儿水声混着崔艾伦的声音，含混又坚定地传到了秦朗的耳边“不是约定过吗，骗你是小狗。”

 

“什么？！你也要请假！！！”何慕伸手摸了摸秦朗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难道咱俩都发烧了？”

 

“恩，和艾伦去旅行。”

 

“秦朗，我是在经营公司。艾伦是你的前辈，他的位置不再需要曝光率来巩固。而你是出道才两年的新人，凭什么要休假？”何慕收起了玩笑的语气，手落在秦朗的肩膀上。

 

“未来不是你拿来博取艾伦注意的东西。你想要他看着你，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活着，艾伦就不会放弃你。关键是你要的是哪种目光？”

 

“艾伦不需要这些。”秦朗向后退了一步，他不习惯和除了崔艾伦以外的人靠的太近。秦朗确实有段时间曾经把何慕当成情敌，不过那些微妙的敌意早就在他终于在拳击场上赢过何慕的那个下午，一拳一拳的挥发掉了。

 

那场比赛过后，何慕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秦朗心底的秘密的共有者，对于何慕来说，这就是悲哀的开始。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总是一边为自己的隐瞒而对崔艾伦怀有歉意，一边又对处于暗恋者位置的秦朗心生不忍，从而担当起了受气包的角色。

 

何慕有时甚至有种错觉，秦朗和崔艾伦已经在他心里谈了场恋爱，轰轰烈烈，悄然无声。

 

“秦朗。你有没有想过，艾伦他或许，什么都知道？”

 

 

Chapter 03

 

“秦朗。你有没有想过，艾伦他或许，什么都知道？”

 

“阿慕。谢谢你。”秦朗没有迟疑的轻轻摇头“这样很好，他和我，我们在一起。”

 

何慕耸了耸肩，没有同意秦朗的请假要求，表示剧组杀青之后只能给一天的短暂的休息时间，就必须开始下一个通告。出乎秦朗意料的，崔艾伦没再提起出国旅行的事情，也没继续工作，安静悠闲的呆在家里，开始了宅男生活。

 

在秦朗的印象中，崔艾伦一直是忙碌的。跑龙套的时候因跑龙套而忙碌，成名之后因为成名而忙碌。因而两人中一向是秦朗在迁就着崔艾伦的时间表，努力和他节奏一致。现在被等待的一方变成了自己，崔艾伦似乎还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经常说“阿朗，你什么时候有空？”或者是“阿朗，你行程表拿来我和阿慕理论去。”诸如此类的话。

 

有一次秦朗正在工作的时候还收到了崔艾伦的短信，说家里的花肥该买了，要秦朗回来的时候务必买一袋回来。这些种种让秦朗控制不住产生某个旖旎又龌龊的念头，“崔艾伦就像是在被自己包养一样。”这个念头一旦兴起，秦朗甚至第一次感受到身为监护人的觉悟，虽然此前他和崔艾伦之间的定位就并不明晰，但他还是被这种感觉取悦了。

 

秦朗当然不止买了花肥，大明星的日常生活比普通人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好不容易去采买，他把崔艾伦在家有可能想要的东西列了一张单子，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把它们通通都丢进车里，其中还包括在超市里迷路找出口的时候，临时想起的一些小玩意儿。

 

“阿朗，你是把超市搬回家了啊。”

 

“怕你无聊。”

 

“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还是终于开窍有童心了？！人家小孩儿运动会的时候，都吵着要买这个买那个的，在超市里叽叽喳喳的可好玩儿了。你呢，带你去超市要装袋零食你都嫌我幼稚……哎，别动我吃的！！！”崔艾伦看秦朗有把吃的往回收的趋势，动手在嘴巴上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噤声。

 

“明天我的通告临时取消了，对方的档期安排不开。”

 

“……”(⊙o⊙)

 

“你想去哪里？”

 

“……”(⊙o⊙)

 

“现在可以说话。”

 

“……”(⊙o⊙)

 

“……”-_-||| 

 

“……”(⊙o⊙)

 

秦朗扶额，抬手做了个解开拉链的动作。这一幕如果被何慕看见，一定免不了一顿嘲笑。

 

“没什么太想去的地方。假期的精髓就是休息啊，出去玩儿比工作还累。如果被发现，又要跑很久。”

 

“会胖。”

 

“！！！”崔艾伦伸手捏了捏自己曾经有腹肌的肚子，怨念“阿朗，你变坏了。”

 

“去爬山吧。”秦朗拒绝继续拉低自己的智商，直接敲定地点，进屋洗漱，留下崔艾伦站在原地缅怀腹肌。

 

到了睡觉的时间，崔艾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像是有心事，秦朗也没有急，静静的躺着，等着崔艾伦自己开口。

 

“睡了吗？”

 

“睡着了。”

 

“阿朗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嗯”秦朗轻轻的应着崔艾伦的话。

 

“早上阿慕有和我谈过。”

 

“嗯”

 

“他问我有没有想过恋爱，结婚。”

 

“……嗯”

 

“阿慕最近古古怪怪的啊。”崔艾伦翻了一下身，对着秦朗，小声嘀咕“哪有经纪公司老板想让艺人结婚的？”

 

“你呢？你想结婚吗？”秦朗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刚才还让他觉得惬意的安静此刻倒成了困扰，他在自己隆隆的心跳中无所遁形。

 

“没想过……阿朗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在秦朗眼中，崔艾伦是与恋爱绝缘的，不是说他本身不受欢迎，恰恰相反，他是会被很多人偷偷爱慕的那种人。可是崔艾伦自己却好像天生少了恋爱这根筋一样，与其说到他不想恋爱，不如说他没有恋爱的能力。

 

秦朗初中时，曾经隐隐期待过崔艾伦和他谈论这方面的事情，也曾在心里默默担忧哪天崔艾伦就带回了一个喜欢的女人，有时候期待会大于恐慌，有时候恐慌又会大于期待，直到他理清了这种情绪的真实面目是喜欢，他又陷入到了新的恐慌和期待。

 

“问问啊。以前还想过，阿朗会不会早恋来的。毕竟我是第一次养孩子，不是很有经验。”

 

“有的。”心底名为喜欢的聒噪占了上风，秦朗屏住呼吸，等待着崔艾伦的反应。

 

“唔，那很好。”

 

“好什么？”秦朗问出口，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才发现崔艾伦已经睡着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借着清亮的月光能看到崔艾伦的脸上带着在秦朗看起来有点儿狡猾的笑。

 

睡不着的人变成了秦朗，过了半小时入睡失败以后，秦朗终于恶从胆边生，凑到崔艾伦跟前，朝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快速撤离。

 

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闭眼，默数“一个崔艾伦 两个崔艾伦 三个崔艾伦……”

 

 

Chapter 04

 

秦朗决定要爬的山离C市不算太近，考虑到到达时间是四个小时后还是四十个小时后的问题，崔艾伦毫无悬念的坐在了驾驶位。

 

方向感大概是上帝为秦朗关的唯一一扇窗，而且是钉死了以后还要拿胶带封上一圈的那种。在艾伦和秦朗和“不熟”的时候，曾经给团子秦朗下达过一个去小区附近超市买袋醋的紧急任务。于是秦朗王子勇敢的出发了，一路上披荆斩棘，走过一个又一个迷之转弯，终于在热心的臣民的帮助下回到了王宫。艾伦王子闻着菜糊味儿打开门，神色复杂的看着秦朗王子。“阿朗，其实醋呢，真的不需要挑的太仔细。”事后，据艾伦王子回忆，秦朗王子脸上“害羞的”漫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秦朗王子拒绝回忆。

 

“阿朗，我们要爬这个？”

 

“嗯。”秦朗捏着在车上睡得酸痛的脖子。

 

“是这样的阿朗，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年纪有多大？”

 

“30岁。”

 

“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吐槽吗？？？”

 

“吐槽是什么？”

 

“吐槽就是……”崔艾伦把眼睛从旅游手册上移开，愤愤的抬眼盯秦朗的脸，才捕捉到秦朗眼里促狭的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把手里的手册卷成桶状，拽衣领，盯准头，打之。

 

“不要闹。锻炼身体。”秦朗努力从头部N连击中拯救自己，毕竟他是家里的智商担当，一本正经的说：“只有1500阶左右。”

 

“只有？”崔艾伦眯着眼睛觉得事情大条了，为了拯救自己，灵机一动“阿朗，今天出门很匆忙，我们忘了带厚衣服，山上很冷的。”

 

“我们租。”争论完毕，登山任务开启。

 

爬山的过程对于崔艾伦来说大体还是是快乐大于痛苦的，山上不同于别的地方，一些人的目标在山顶，专心致志的不断的向上，向上；一些人则爬一爬停一停，看看山上的风景，拍些照片，只带了个帽子，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到达山顶，崔艾伦有些微喘，接过秦朗默默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看向山下，又看向远方，秦朗则是看了会儿崔艾伦的侧脸，又转过头，和他一起望向前方绵延不绝的山峰。

 

“带他来。”秦朗心底一直盘旋着这样的想法。

 

这里是秦朗第一部电影的取景地，他是唱而优则演，导演是个话极少的男人，眉心之间有很深的褶皱，总是叼着烟，坐在导演椅上，专心致志的盯着小屏幕。秦朗饰演的是默默付出的角色，演好了很讨喜，属于除了女主谁都喜欢的男二号，公司争取这个角色争取了很久，还为此推掉了很多广告代言，空出了大块时间，直接把秦朗丢去剧组交给导演调教。

 

前期磨合的很好，吃了点儿苦头也收获了不少，然而属于秦朗的最后一个镜头，男二号目送着女主角独自离开，去寻找下落未可知男主角的部分，他始终是拍不出导演要的感觉。感觉说起来实在是太悬而又悬的东西，导演气的腾的站起来，绊倒了椅子，手直直的指向前方，憋出了一个字“看！”

 

秦朗坐在这里一直看一直看，看了两天，第三天三四点钟的时候，导演叼着烟出来，蹲在秦朗旁边，烟雾被山风吹散和缭绕的云雾暧昧不明的纠葛在一起，“看出什么了？”秦朗抬一只手手心向外遮住了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向着光芒万丈处张开，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迟钝的手，最后艰难地收握成拳，“爱，是不会死的。”

 

后来成了新晋影帝的秦朗向崔艾伦许了一个奇怪的生日愿望。

 

“电影，别看。”

 

“……不看就不看，别扭的死小孩。”

 

 

“阿朗，我们回去吧。”崔艾伦朝秦朗伸出手来，双手缠绕间，崔艾伦手心的温度让秦朗想起了小时候，崔艾伦也是这样牵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从黎明前走向黄昏后，从茫茫白雪走向繁花似锦，从一片叶落走向一声蝉鸣。

 

总有人是你永远无法失去，只要想着他，你便不是孤身一人。

 

“艾伦”秦朗停下崔艾伦要下山的脚步，“你愿意……每年都和我一起来这里吗？”

 

 

Chapter 05

“所以呢，你带着他去了圣地，结果你们两个什么也没发生？！”何慕从冰柜里拿出两瓶啤酒，递给秦朗一瓶，秦朗并没有接，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抬眼看何慕，眼神里传达的的内容类似于你有病啊。显然何慕很好的get到了秦朗的意思，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挨着秦朗盘腿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扔秦朗怀里，偏凉的温度贴着腿根一路游走到心脏，秦朗不舒服的皱眉，拿着铝制圆柱体没有说话。

“知道你要录歌，不是给你喝的，凉凉脑子。真是见不得你这副窝囊样子。”

“你应该早就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这不是最糟糕的秦朗，秦朗在崔艾伦面前越是平静无波在何慕面前就越是激烈痛苦。那段时间何慕觉得崔家的死小孩儿已经废了，没救了。他收留了因为发现自己的感情而痛苦秦朗，只是出于对崔艾伦之间的损友情谊，他自认是个凉薄的人，就更是无法理解秦朗的执着。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看秦朗盯着电视里的崔艾伦，抓住了路过的何慕的裤脚，“阿慕，我想近娱乐圈。”那个时候何慕发现他无法拒绝秦朗，就像他无法拒绝崔艾伦一样，像病态一样的从别人的感情里得到温暖和警戒，何慕默默的成为了两个人的倾听者。爱情亲情友情，何慕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会停在哪一种，‘不管哪一种都好，不要停止就好吧。’何慕秉持着这样的观点，也算与秦朗达成了某些方面的一致。

“我问了他要不要和我一起，他说好。”

易拉罐噼噼啪啪的声音声音在深夜里有些刺耳，何慕掏掏耳朵。

“很好啊，说明你俩相配，闷骚配闷骚。”

“他答的时候一点迟疑没有，我应该觉得幸运，可我好像变的贪心了。”

“所以我早说，你别叫秦朗了，叫秦圣。他宠你宠成那样，你就把他办了还能怎么地！艾伦是个人精，就你当他傻。”

“阿慕，艾伦是最最聪明的。”

“打住，这还没成呢，就想虐狗啊”何慕站起来，手里的东西沿着流畅的曲线进了垃圾桶。“看见没，三分。你也干脆点，不出手还指望对手给你进一个，现在的年轻人呐〜”

“他对我好，才让人绝望。”秦朗打断了何慕的长篇大论。“即使现在我和他一样变成一颗星星，我们在同一个维度闪闪发光，那些看似消失的夜幕却时刻提醒着我，我们正遥遥相对，隔着两两相望。”

“这算什么？恋爱中的人自动点亮哲学技能？”何慕想崔家大小混蛋真是天生一对，大的糊里糊涂装傻小的傻的清楚明白，就为这个，何慕都忍不住掏九块钱甩他俩一脸。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何慕的幻想，看了眼来电显示，对着秦朗做了个口型“艾伦”然后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过了有半个小时，何慕再次出现在秦朗面前。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得不到回应的何慕自说自话的接了下去，＂坏消息是艾伦同意和下个组的女主传绯闻了，当然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啊，你知道艾伦大神走下神坛相当于什么吗？相当于你下次离家出走的时候住的卧室都有可能大一圈啊！还有啊......＂

“好消息是，艾伦不是没反应，只是反应慢。”何慕对着砰的一声关上的门慢条斯理的说。

 

秦朗一路上都在试图压抑自己的怒火，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清晰明了的反而是愤怒。去他妈的恐慌，去他妈的成长，这些偶尔会在秦朗心底呼喊的声音在得知艾伦要和别的什么人建立联系的时刻到达了峰值，一片喧闹过后只剩愤怒和愤怒。

“崔艾伦不传绯闻”这件事情是秦朗和崔艾伦之间的隐秘规则中的一个，何慕不会明白，任何一个别的人也不会明白。正是这些规则将巨兽关在秦朗的心里，安抚着秦朗心中的孤独，这理应是是静默无声者的奖赏，而现在，规则被打破了。

“阿朗，我们谈谈。”秦朗盯住崔艾伦的脸，沉默的点头。

“我答应阿慕会配合对方的团队放出绯闻，没什么特别，大概就是一起吃顿饭的程度。”

“这是通知我？”

“阿朗，你冷静一点，这是工作。”

崔艾伦平静温和的口吻在秦朗听来更像是一种嘲讽。他待你和从前一样好，他注视你的痛苦，他什么都明白，以他为开头的句子很多，通通无关爱情。

“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你会不会觉得，这也是叛逆？”

“阿朗……”

“我说这是爱，可笑吗？爱你，也只是青春期的焦躁，是叛逆，是可以用脑垂体分泌的性腺激素解释的东西吗？如果，我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还是无法停止爱你，到时候，怎么办呢？”

“你真的从没有过一点想知道那座山的意义吗？”秦朗没办法停下，他看见崔艾伦的嘴一动一动，可他除了想狠狠咬上去以外，什么也听不清。

“我只想亲口告诉你，爱像山一样，是不会死的。无论再怎么回避，山风吹的心里的空洞处呼啸发声，告诉我，就算一切没有开始，我的爱也不会终结。”

“艾伦，这是叛逆吗？”

崔艾伦没有马上开口回答，是继续维系着微妙的平衡，笑着说“这是新电影的台词吗？”还是拿起手边能拿起的东西，暴打不听话的孩子一顿，告诉他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无可奈何。崔艾伦从来都是合格的演员，可是现在却好像拿错了剧本。

“好。”崔艾伦听见自己说，“那就试试吧，你的爱情可以走多远。”他在秦朗的惊讶转换成惊喜之前为自己到了杯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我想过成为你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假想敌。我……”崔艾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措辞。

“我是你的监护人，秦朗，现在你却是一个追求者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法律上，我们也没有构成收养关系。严格来说，我是在替离世的‘兄长’照顾孩子。我们还……不算乱伦，除却这点还好以外，我们都是男人，我比你大了九岁，我们都是明星，私生活随时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假设爱情可以披荆斩棘，这些都不算阻碍的话，秦朗，现在只剩一件事，让我爱上你。”

“你能让我爱上你吗？”崔艾伦放下水杯，透明的玻璃与茶几温润的大理石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追求者秦朗，现在很晚了，明天还有工作。晚安。”

崔艾伦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适应身边没有一个温暖的凹陷的睡眠。许久他睁开了眼睛，拉开了厚厚的遮光布，靠着床头一个人看向月亮。

他不知道该快乐还是该绝望。

Chapter 06

和崔艾伦已经摊牌的事情，秦朗没有和任何人说，这里的任何人实际上也就是特指何慕。第二天一早他起得非常早，做好了早餐留了字条，就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新的片场，化妆的间隙也没有忘记捧着剧本琢磨角色。像进入娱乐圈开始的每一天的秦朗一样，他认真且勤奋，耀眼但不刺目。如果非要说不同，大概就是他临出门时顿了一秒，终于还是郑重其事的在便贴纸上最最角落的地方画了一颗实在算不上漂亮的心。

秦朗没当过追求者，他喜欢崔艾伦了许多许多年，从他未曾发觉的某个时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追求者的身份上想过。如果说追求者是指缠绵的爱语，盛大的焰火和恰到好处的提琴曲，他想，他与这个名词稍微有点关联的，大概就是崔艾伦的几盆养在家里阳台的花，他会不定时的为它们浇浇水。

一场表白过后，秦朗只觉得更加孤独。中二时期的秦朗把这种孤独称之为爱情的疼痛，而现在的秦朗明白，孤独就只是孤独而已。读着剧本的秦朗也会尝试着想要自我开解，比如将故事里的主角替换成自己和崔艾伦，可是这种行为往往一页纸都进行不下去，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吵架分手，秦朗通通都不能理解，就像一个饿着肚子的流浪汉不能理解优雅餐厅里挑剔着食材新鲜度的贵妇人。

在第三天，秦朗做了一个决定。

“艾伦。”秦朗拖着收拾了一个下午的行李箱，来到崔艾伦的面前。

“这就是你谨慎思考后的答案？”崔艾伦眯着眼睛看秦朗。

“我想搬出去。”

“逃避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恰恰相反。”秦朗平视着崔艾伦，“我在以退为进。”

“这会有用吗？”

“谁知道呢？”秦朗推着行李箱向外走，助理早已经等在门口，紧密的行程让他不能和崔艾伦说的更多。“可我总要试试。”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崔艾伦都没怎么看见秦朗，在公司恰巧碰见了，秦朗会乖乖巧巧的像新人一样和他道声前辈好，就好像在每个夜里说想念，每天每天单方面分享着自己的生活，一条短信接着一条短信催促崔艾伦改变主意，远离绯闻对象的人不是他一样。

崔艾伦发现就算是不在身边的秦朗，也能影响自己的生活。有些需要秦朗提醒才会去做的事情，即使他不在自己也会默默去做，看到了合适的衣服还是会买回去挂在衣帽间，知道秦朗突然间开痛了微博会设置成悄悄关注，有事没事就点开来看看。

“我是秦朗。”崔艾伦听着理发师的指挥动着脑袋，拿起手机看着秦朗的唯一一条微博，算上标点也才五个字，没什么实质意义就转发了上万条，然后惯性的手指滑过屏幕刷新界面

“……”

崔艾伦迅速的坐好，朝身后比了暂停的手势，手动搜索秦朗。

“小鲜肉性向成迷，歌迷挥泪成全偶像”
“论腐文化用来宣传的一百种方式”
“秦朗发声：不反对和男人交往。”

满屏的口舌之争里，他偏偏注意到了一条。“不就是个同性恋，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阿慕？”崔艾伦接起了电话，铃声是秦朗的新单曲，工作人员听到响动，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有的人目光躲闪。他脑子里，眼睛里，耳朵里，都只能听见三个字“同性恋”，或许再加上“秦朗”。

“艾伦，秦朗出事了。”

“我知道，这种事情，公关团队……”

“什么公关？他进医院了！在市医院呢。”

“艾伦？艾伦？艾伦，你……你没事吧，秦朗不会……不会和他一样的。”

“我知道了。”

第二次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崔艾伦想报应来了，他没有好好照顾秦朗，他放任秦朗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现在报应真的来了，十几年前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还可以硬扯着何慕念念叨叨说个不停。现在他是崔艾伦，里面躺着的那个是秦朗，他只能僵硬的一遍一遍的刷着评论，闻着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毒水味，脑子里一会儿是秦朗一个人站在偌大舞台上，他举起麦克风期待着尖叫与回应，然后底下的观众齐心协力的喊着“同性恋”；一会儿是小小的秦朗眼睛红红的扯着他的裤管说“爸爸不会回来了。”接着伸手要他抱。

爱可真是都是一件公平的事情，欢乐与痛苦，一个人尝到了，另一个人也分毫不会少。秦朗这几年的等待与煎熬，崔艾伦在几个小时里通通尝遍。

“艾伦。”何慕比崔艾伦来的要晚些，“小秦朗是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坠马，这是意外。”

“他为什么进娱乐圈呢？”

“艾伦！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秦默那天，为什么要半夜出门？”

“艾伦……”

“秦默一直都是对的。这种感情，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两个男的，唧唧歪歪的谈什么爱情。”崔艾伦眨了眨眼睛，他心里面湿漉漉一片，眼睛却干干痒痒的。“好端端的，能一起说说话不就好了？”

“是，都怨你。大的小的出事了都是你的错。那等秦朗醒了你要怎么办？告诉他你爸就是我害死的，我因为愧疚才养了你这么些年？”

“先生，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

“少他妈废话！里面躺的是我哥们！”何慕这会儿也没平时吊儿郎当的态度了，他不想对无辜的小护士发火，只是两个好朋友，一个在里头不知死活一个在外头半死不活，心里憋闷的难受，最后从兜里掏出跟烟来凑在鼻子下面深深的吸气，和崔艾伦一样转而盯着天花板，嘴里低低的骂了声“艹”。

“医生，怎么样了？”崔艾伦冲过去开口询问，何慕一只手揽着崔艾伦的肩膀站在旁边。

“很成功。”

“谢谢。”崔艾伦脚底下一软，才感觉到了疲惫。

“阿慕，他说……没事了？”

“没事，都说了没事，我就一直觉得小秦朗不会有事的。”

“刚才是谁吓得和个小姑娘置气？”

“……滚滚滚，一对白眼狼。”何慕推搡着崔艾伦朝秦朗的病房走，“那么大个导演，你说给人扔那就扔那了，估计也就是黄了，小秦朗的伤也挺严重。总之，外面的事情，有我。”

“谢谢。”崔艾伦难得认认真真的道了个谢，朝门口挥挥手，听完医生的嘱咐，看着秦朗棱角分明的侧脸，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传到微博上去，权限设成尽自己可见。
“大家好。这是我爱的人。”崔艾伦皱皱鼻子，虽然知道除了自己没人会看见，他还是有点不自在，拿起湿棉签给秦朗润了润嘴唇。

阿慕，我不是在看他。那些支持他的声音，我想一直替他记得，时时告诫自己，不让这些声音变成伤人的利器。

这样很好，除了非常偶尔的时候我会想，假如世界静默无声，我和他悄悄谈场恋爱，只有我们邻近的花知晓。

 

Chapter 07

 

秦朗住的是单人病房，崔艾伦没有恢复工作，留在医院里照顾他，何慕的公关做的相当不错，爽了大导演的约就用公司其他的小鲜肉补上，是以没有传出耍大牌一类的负面新闻。

 

崔艾伦是相对随性的人，工作的时候就投入全部精力去做，没在工作的时候翻翻书看看电影，乐得自在。他把正在看的书带到了医院里来，读到有趣的部分用铅笔轻轻标记好，等秦朗精神好的时候念给秦朗听。

 

有时候崔艾伦念完整段秦朗没有笑，两个人会尴尬地对望一会儿，然后突然爆笑出声。秦朗的伤口还没有长好，他就一边嘶嘶哈哈的喊痛，一边发出低低的笑声。崔艾伦有点不好意思的帮他捂着肚子，下一次遇到有趣的还是忍不住分享给秦朗听。

 

“给你。”

 

“这是什么？”单调的病号服并没有掩盖秦朗的帅气，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崔艾伦先把水果刀收好。

 

“额……兔子苹果。”崔艾伦抽出纸巾擦擦手，“你小时候好像说过想吃来的。不过那时候我也不太大嘛，这种东西，男孩子做起来……怪怪的。”

 

“要不要看电视？”秦朗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嘴里咔嚓咔嚓的大口嚼苹果，崔艾伦没太在意的点点头。合了秦朗的心意，播出的节目既不是秦朗的也不是崔艾伦的，而是最近刚出道的女子组合。

 

活力四射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唱着关于爱情的歌。

 

“艾伦。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你下部戏想演青春片？还好，小成本，大收益。”

 

“不是，我重新参加考试，读大学。”秦朗补充道：“不做明星了。”

 

“随你。”崔艾伦站起身，“我出去一下。”，走到病房门口又急急的折回来，拿了桌子上的手机和钱包。过了一个小时他才出现，手里提着周记的点心，递给秦朗。“昨天你说想吃这个。”

 

“嗯，嘴里没味道。”

 

两周后，秦朗出院，崔艾伦拦住要大吃一顿以庆祝的何慕，陪秦朗去临时租的房子取行李，然后径直回家。

 

“关于你念书的事情，我们还是缓一缓。”崔艾伦取出眼镜戴上，从里屋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秦朗。“你看，这么多年，我把你养到这~么高。”崔艾伦指着墙上一道接着一道渐渐变深的短横线，又指指秦朗手里的文件。“在你身上投了这~么多钱。”

 

秦朗看向手里的纸张，学费，水费，电费，房费，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甚至还有青春损失费，加起来构成了不小的数字。

 

“想想我这么好看，还没任性过，真的觉得好遗憾。哪个年轻人还没个环游世界不花自己钱的梦想。秦朗同志，现在是你回报组织的时候了。”崔艾伦站起来又去了里屋，拖出一个行李箱。“好好赚钱，我的梦想就靠你了。”

 

“那……”

 

“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现在是……”

 

“三点。”

 

“对，刚好来得及去机场。那么，再见，秦朗。”崔艾伦张开双手拥抱了一下秦朗，就很快的松开了手。直到秦朗听着崔艾伦的车子发出的声音都已经远了，他才动了动，将手里的档案袋工工整整放进抽屉里，将自己的行李推回主卧。

 

崔艾伦离开的第一个月，被爽约的大导演来过何慕的公司很多次，确认是真的联系不到崔艾伦，才彻底放弃请崔艾伦做主演的想法，努力和新演员沟通磨合，相处之下也发现了属于小鲜肉的不少优点。

 

崔艾伦离开的第二个月，粉丝们的各种猜测充斥着各种电子媒体。她们的情绪从怀疑变成充满希望，又回归于怀疑。她们中的有一些人终将会忘记崔艾伦，而有些人，大概会在很久以后和自己的小孩儿提起自己曾经的疯狂经历，带着一些怀念和遗憾。

 

崔艾伦离开的第三个月，何慕很少再收到来自各方的问询，他开了场发布会，大意是崔艾伦的合约到期了，去留是自己的自由。何慕作为朋友，将永远支持崔艾伦的想法，其中包括如果崔艾伦愿意的话，他随时欢迎崔艾伦回来。

 

秦朗没有刻意去数这些时间，他唱了一些歌，也有像之前和崔艾伦提过的尝试创作，参演了几部喜欢的剧本，拿了一些奖。

 

他把奖杯放在家里的玻璃柜子里，后来奖杯多了，他就把崔艾伦以前买的小摆件拿了出来收进箱子里。

 

他还买了一个档案袋放那些偶尔从世界各地寄来的账单，整理小摆件的时候，他对家里做了个清扫，发现了很多以前找不见的东西。

 

有一个晚上他突发奇想，把抽屉里老是不见光的两个档案袋都拿出来，和奖杯堆在一起，还在网上专门订了关于养花的书。

 

何慕鲜少在他面前提及崔艾伦，有一次他在何慕家里发现了来自很远的地方的明信片，堆成厚厚的一沓。他没有问，只是一张一张细细的看，最后很有礼貌的要了来自意大利的一张作为礼物。他和何慕开玩笑说，等空闲下来可以去这里旅游，这里没人认识他。而何慕遗憾的告诉他，他的新电影在欧洲也会上映。

 

那天他做了个梦，梦境里面崔艾伦推着行李箱出现，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一些话，等到梦里的人蹲低身子摸着他的头他才惊觉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过去不是未来。

 

这个场景后来经常出现在秦朗的梦境中，直到有一次，秦朗从梦中醒来又直接睡了过去。早晨他就风风火火的翻出了登山装备，推掉了一周的行程，开着导航仪到山脚下，从车后座拿出厚外套和行李包，关掉所有的通讯设备，一个人爬到山顶，扎了顶双人帐篷。

 

“喂，我认得你，你是大明星，秦朗，对吧？”在山顶住到第五天，有个人和秦朗搭话，秦朗没有回头。“长得像，以前也有人说我像他。”

 

“又有人把你认错了，就说你们真的很像啊。”旁边坐下来一个带着帽子的人，状似亲热的揽着秦朗的肩。

 

游客走了一拨又一拨，秦朗没有闪躲也没有开口。

 

“这几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也爬过很多山，一些问题还是没有答案。”身边的人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再也没有和这里一样的了。”

 

“艾伦。”秦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把外套拉开披一半在崔艾伦身上。

 

“阿慕说所有人都联系不到你，我就想你是不是来了这里。”崔艾伦朝秦朗的方向挪了挪，“六岁的时候你说喜欢五彩的玻璃弹珠，十九岁的时候你说喜欢娱乐圈，二十一岁的时候你说喜欢我。后来玻璃弹珠放在了玻璃柜子里，娱乐圈也成了可以轻易放弃的地方。”

 

“可你替我保管的很好。”秦朗转头吻了一下崔艾伦的发旋，“我喜欢的你都替我保管的很好。”

 

“说好的一起，让你一个人来这里，我很抱歉。”

 

“没关系。”秦朗轻轻呼出口气，“你等到了我长大，而我又等到了你。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

 

“小时候有的。”

 

“恩，有就好了。”

 

“……我爱你。”

 

“风太大，我听不……”崔艾伦伸手捂住秦朗即将出口的呼喊，另一只手拽住秦朗的领子，凑上去，贴着耳朵开口“我爱你。”

 

还好来得及，够我悄悄说爱你。

 

“有点冷。”

 

“走吧，回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