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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Side A

 

郑允浩觉得他和沈昌珉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他甚至有些惊慌的想到沈昌珉是否已经洞悉了他的秘密，这种被隐隐压制的感觉，让他连续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郑允浩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这种掌控欲体现在他强大的自控能力上，也体现在他与他人的相处模式上。而沈昌珉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他人，而是以另一个模样出生的自己。欺骗自己无疑是最痛苦的事情，所以在生日当天他罕见的消极、沉默与悲痛。

 

有时候他也想过，昌珉会理解接受并祝福他的，可他无法主动开口，也无法去深究这份隐瞒背后的意义。

 

郑允浩又叹了口气，很罕见的在工作时间以一种隔绝外界的姿态带上耳机开始听歌，向音乐寻求慰藉。

 

这歌是郑允浩在舞蹈社排练过的曲目，只不过舞蹈教室的后门旁没有了沈昌珉。当时他疲惫于掩饰和隐瞒，酒后的梦境几乎击垮了他，他内心里一片茫然，却告诉弟弟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一切的轨道都从这里开始偏离，他不再要弟弟陪自己练舞，他一遍遍的审视自己，他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他远离了弟弟，也让弟弟能够远离奇怪的自己。

 

直到耳机里传出一阵蝉鸣声，才把郑允浩从又一次自我审视中撕扯出来。

 

郑允浩盯着这手机静静出神，整个人似是被这蝉鸣声冻住了。

 

他和沈昌珉性格一动一静，连听歌爱好也完全不一致，他酷爱听舞曲和一些老歌，沈昌珉却喜欢听一些纯音乐，或是自然界本来的声音，比如蝉鸣。

 

这手机属于沈昌珉，但这歌不应该躺在沈昌珉的手机里。

 

即便是同款不同色，像他这样粗心大意的人能够轻易地拿错，这两个手机也应该有着截然不同的音乐故事，就像背后的两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重新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找到了播放列表，窥探到了弟弟内心的隐秘角落。

 

这个列表与其说是沈昌珉或是郑允浩的听歌偏好，不如说是郑允浩个人的人生轨迹，里面记载了所有郑允浩练舞用过的歌——不管是他自欺欺人的将弟弟驱逐出自己的的世界之前或之后，只是在中间被人人为的插入了一阵蝉鸣。

 

他想起自己前几次偶尔回家的日子里，他问沈昌珉“昌珉呐，你总宅在家里不出门，在听些什么啊？”

 

现在他有了答案。

 

“他在听我。”

 

“在我固执的不知疲倦的走向我认为正确的道路的时候，他在想念我。”

 

郑允浩忽然的生出了一种难过，他分不清这难过是为了谁，回乡去看看的念头席卷了他，他没有片刻等待，买了当天的机票，冲动的踏上了返程的路。

 

这是郑允浩的人生里第一次凭着直觉胡乱行事，他没有回家，前前后后的跑了他们儿时玩过的许多地方。他走过家门口的公园，走过冷饮店，走过上学的街道，想要去看看当初的舞蹈教室。

 

学校的管理很严，郑允浩在等到放学以后，踩着黄昏翻墙进去。他第一次站到了弟弟的位置，透过后窗透过空无一人的教室，他真真正正的想起了他这么多年在梦里都没敢再看一眼的画面。

 

酒精烧灼着他的胃，带着他的全身都燥热了起来，弟弟的身体同他一样热，但他的手确是温凉的，如同他的人一样。这温温凉凉的手抚弄过他的胸口，他的肚脐，顺势解开了他的牛仔裤，把玩着最为躁动不安的一处。他被自己短促的呜咽声惊到睁开双眼，看到弟弟平时温柔又安静的注视中沾染上了欲望，和祈求。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任由弟弟牵住他的手，伸进了弟弟的睡裤。

 

郑允浩想“我当时该给他一个吻的。”

 

在过去的二十余年中，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沈昌珉，他急切的想要跑到他的身边去，想要仔仔细细的再看一看他眼中的悲喜，想要再看一看那因他而起的美丽欲念。

 

郑允浩坐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属于沈昌珉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是陌生的号码，但他像受到命运召唤般接起了这个电话。

 

他想念的人的声音传来，问他“哥，你在哪？”

 

Side B

 

沈昌珉在郑允浩刚出门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哥哥拿错了手机，但他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那完成之前他都不打算去联系郑允浩。

 

知道哥哥是可以喜欢男人之后，沈昌珉就开始策划着今天。他相信郑允浩一定发现了他这几天的不对劲，他比平时要更忍不住的亲近他的哥哥，有时候甚至会做出类似于幼崽撒娇的举动，生疏又真诚。

 

但这不是因为他害怕听到结果，郑允浩接受或者不接受他的爱情，他们总会是紧密联系在一起并度过一生的兄弟，而是因为他准备独自一人回到家乡把这一切一切的感情，先告诉给妈妈和叔叔。

 

做这件事沈昌珉并不是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自我牺牲情节，只是他终于弄清楚了他荒废了这许多年的缘由。

 

他不该只是当一个乖巧的弟弟，直到再也看不见哥哥的背影。他应该不管是满地打滚也好，撒泼哭闹也好，不择手段的牵住哥哥的手。

 

这是属于他的作为弟弟的特权。

 

他在飞机上都还在思考自己那些充满计划性的能让伤害最小化的词句。人性的阴暗面让他此时感受到了一阵快意，而他的爱与善又让他怜悯对一切都毫不知情的哥哥。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未向此刻一样飞速运转，甚至看着手机他都能冒出一个临时的大胆的计划。

 

反正哥哥的手机在我这里，我大可以回去宣扬哥哥和我已经在一起了，然后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带着无辜的哥哥逃跑。

 

但等到了家门口，他就还是像以前面对岔路口做出的选择一样，把那些疯狂的脱轨的想法全部否决，然后走进去面对他自己的命运。

 

“对不起，我是个同性恋，我爱上了哥哥，哥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沈昌珉到家里的时候还是上午，而离开家门后，已经是能看见晚霞。他没有去动郑允浩的手机，跑到最近的电话亭，给哥哥打了电话。

 

“哥，你在哪？”

 

“昌多拉？我在机场，要等很久才会到家，你别等我了。”

 

“我可以去接……”沈昌珉的话被机场播报航班的广播截断，他转变了话头“允浩，你就在原地等我！”

 

沈昌珉没有准备礼物，没有带上烟火，也没在路边采一朵花。他带着满身的疲惫奔向哥哥，想要最起码无赖的讨要一个拥抱。

 

郑允浩给了他一个吻。

 

而沈昌珉很快投入其中，“这是我应得的”他想。

 

他当然不满足于单纯的唇与唇的触碰，他渴了太久，于是他伸出舌头轻易地撬开了哥哥的唇缝，勾着哥哥的舌头与他纠缠，他的哥哥显然还没有学会怎么被动的承受，也不服输的想要将舌头顶进他的嘴里。

 

这场追逐以郑允浩脸蹭上了沈昌珉的眼泪为结点，在这之前他俩都还在比赛谁能肺活量支撑的时间更长。

 

“昌珉，你哭了？”

 

沈昌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摇了摇头，并没有产生什么羞愤或避让的情绪。

 

他能清楚地看到郑允浩眼中的歉意，可他今天已经承受的够多，不能再去承受这歉意背后的危机——“如果能让你多爱我一点的话，是抱歉也没关系。”

 

但郑允浩没有轻易地放过他，他感到自己很快被哥哥拥进怀里，在自己耳边说

 

“对不起，我到你身边太迟了。”

 

沈昌珉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将脸埋在爱人的肩膀，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想要嚎啕大哭，但他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泪就像他的爱情一样，静静地流淌。

 

在与岁月的对峙中，他为了爱情步步紧退，而他的爱人却慷慨的给了他全部。

 

沈昌珉在飞机上靠着郑允浩的肩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受万众瞩目，稍有不慎行差踏错间仿佛就要粉身碎骨，但他没有害怕，因为他知道

 

“我所走的路绝非歧途。”

 

End